图为70年代,青藏公路上通行的车辆
【编者按】运输站是随着青藏公路通车应运而生的单位。1954年青藏公路通车后,大量的进出藏人员及进藏物资,主要由铁路运至甘肃峡东、柳园和青海湟源后,再经汽车转运。为了在荒无人烟的公路沿线解决司助人员及旅客的食宿问题,从上世纪50年代起,青藏公路管理局就在公路沿线先后建立了峡东、柳园、敦煌、长草沟、花海子、大柴旦、冷湖、格尔木、纳赤台、西大滩、不冻泉、五道梁、沱沱河等20个运输站。广大站务人员常年工作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世界屋脊,以站为家,以养路为业,与风雪为伍,与荒原相依,克服了恶劣的自然环境和艰苦的生活条件带来的种种难以想象的困难,创造条件改进服务态度,提高服务质量,保证了过往司助人员和旅客的食宿。青藏线上的运输站,曾为西藏的建设付出了辛勤的劳动,也为青藏高原的建设和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图为上世纪60年代的格尔木运输站
陈清贵,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当了一辈子“店小二”。
1964年春节,老丈人从格尔木回到河南长垣老家探亲,带来了一个大消息:单位招驾驶员,是正式工。岳父喧家常时带着自豪:“工资不低,但是很艰苦。”已经有了一个女儿的陈清贵在家里坐不住了:三年的自然灾害,让家里人吃不饱,但又没有什么办法改变现状。艰苦能有多艰苦,咱是农村人,什么苦没吃过?下定决心后,陈清贵悄悄地做好了准备。
岳父要走的前一天,陈清贵去了岳父家。“不行!”岳父担心女儿吃苦。“你不也在外面工作么?挣了工资都寄回来,不会让她娘儿俩饿肚子的。”说服了岳父和妻子,陈清贵踏上了去西宁的火车,坐了2天的货车到了格尔木。
招工很快出结果了,陈清贵被分配到沱沱河运输站。“有个工作就行。”虽然和自己当驾驶员的愿望不一样,朴实的河南小伙儿没过多久就和一起参加工作的六名同志拿着介绍信,坐上货车到了沱沱河运输站。
图为如今的沱沱河大桥
运输站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还不如老家农村:一长一短的两排房子,短的一排是职工宿舍,头上三间是食堂;一排长点的房子是司助人员和过往人员住宿的旅馆,边上是油料仓库。运输站周围所有的地方都是停车场,七零八落的临时停放着五六辆解放车。
站长是个不到40岁甘肃人,中等个儿。马上开会,热烈欢迎,安排工作。四个到食堂,一个到宿舍,一个去油料室,陈清贵到食堂工作。第一天头疼,陈清贵就喝了些水,睡了一天。站长来看了一下,说是高原反应,休息几天,很快就好了。第二天头疼,站长没来。第三天站长也没有来。第四天早上头不疼了,陈清贵正端着一个大洋瓷碗吃面条,站长来了。“能吃了,头不疼了,高原反应就过去了。”站长说:“不是不管你,大家都一样,刚来几天都有反应。下午正式上班,帮厨。”帮厨就是在食堂里打下手,除炒菜以外的都做:刷锅洗碗、淘米洗菜、端盘抹桌子、扫地架炉子……
“管他干啥哩,反正发工资。”陈清贵对工作安排不是很满意,但想想老婆孩子,还有他曾对岳父说过的话,就如此安慰自己。按照和老婆的约定,他每个月都会把工资寄回家,只留下买日用品的钱。直到后来把娘儿俩接到格尔木,每月上交工资已经成了习惯。刚开始,陈清贵还是想当一名驾驶员,后来慢慢地思想有了转变,认识到这个岗位的重要,于是打消了当驾驶员的念头,这一干就是20年。
拉水是陈清贵每天必做的工作。运输站选址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水源。运输站离沱沱河较近,但是取水并不是轻松的事。每天其它工作干完了,他就去油桶做的水缸里瞧瞧,如果不够用,就得到河边拉水。海拔4500米的高原,人走路都喘不上来气,还要干体力活儿,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适应了高原气候的陈清贵不顾惜身体,一个人拉上个半大油桶,10来分钟就回来了,每天总是保持水缸里是满的。
有一年那曲遭雪灾,车辆上不来、下不去。养护段的工人们10多天才把路打通。运输站倒是没有活儿干了,可是站上的干菜都吃完了,当了大师傅的陈清贵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给同志们天天做稀饭喝。看到仓库一个袋子里还有黄豆,陈清贵就用盐水煮了给大家当咸菜吃。站上的同志们连着喝了十几天稀饭,看见盐水黄豆,稀罕地使劲吃,好几个人吃得便秘。后来,轮休回到格尔木时,大家在一起喝酒,把这事儿列为陈清贵的一个“罪状”,罚了两大杯酒。
站上旅社的被褥一年洗两次,入夏洗一次,入冬以前洗一次。那时的旅社可不像现在的酒店,大家在站上吃完饭,天黑了就得睡觉。宿舍是大通铺,班组长手里拿着一截一寸高的蜡烛,走到宿舍里才点着,大家穿着衣服睡,过不了几分钟,班长就会喊“吹蜡烛了!”。被子又厚又重,本来就缺氧,让被子压得更喘不上来气,睡得正香时,被人叫起来,说是天亮了,车该走了。对路过的工作人员的各种抱怨,陈清贵早已习惯了,他总是报以尴尬的笑:“没办法,条件不好,都这样。”
陈清贵有个习惯,让他在司助人员中落下好人缘。只要是从格尔木上来的人,他都会主动地去打招呼,“上来啦,走了几天啦?水壶拿下来啊,走的时候给你灌满热水。”说着话,就用油桶盖倒上一盖子汽油,泼到炉膛里的干牛粪饼上,划根火柴点着牛粪炉子。
“运输站总能吃上热乎饭,师傅们不一样,路上修车挨饿受冻是经常的事情。到站了,我们就应该多关心他们,给不了别的,一句暖心的话总该有吧。”后来当了副站长的陈清贵始终保持这个习惯,让每个工作人员也都这么做。
格尔木海拔近3000米,气候比沱沱河好得多。陈清贵轮休回到格尔木,头发很长,脸红彤彤的,手指头有几个冻包,指甲凹凸不平,妻子看着心疼,小声嘟囔:“不去了吧,要不还回老家?”“你说什么?”陈清贵高声问,“生活是不是比农村好得多?公家的事不是你说了算,说不干就不干?三年了,我年年是站里的先进,几十号人,大家都一样,这是缺氧,到了老家,就都好了,不会影响身体。”影不影响身体,陈清贵也不知道,他只能这样安慰着解释,年年的先进在他心里感觉沉甸甸的。按照站里批准的休假天数,陈清贵从不拖延一天,总是按期返回沱沱河。
师傅们到了运输站,吃饭、加油是必不可少的两件事。火车通到甘肃峡东,后来到了柳园。剩下的进藏物资运输全靠汽车来完成。一辆解放车,拉30桶汽油,运到拉萨,自己就要烧掉5桶,拉油的车不用到运输站加油,其它的车都得在运输站加油。师傅们跑青藏线都是结伴,路上好互相照应。一到站就是好几台车,洗漱、吃饭,这个档口,就要加完油。现在的加油工从加油机拿下油枪,对到油箱口,一会儿就搞定了,那个年代,油料库修得比汽车高,从油桶里用手摇加油泵加油。后来改成油罐,胳膊粗的油管子20多米长,拽都拽不动,加油工得是个好劳力才行。陈清贵只帮了一天加油,就被站长重新安排到食堂。
他仿佛对厨师工作有着强大的基因,虽然参加工作前自己都没做过几顿饭,可学起做饭比同事们快多了,3个月就出师,能独当一面。那时,沱沱河站多的时候一天接待二百辆车,师傅们都夸陈清贵饭做得好,菜炒得好。
除了保障运输,救助也是运输站的基本职能,一切过往人员只要到运输站求助,都会得到帮助。第一次进藏的人,都会在沱沱河驻足,沱沱河运输站也成了众多进藏人员补给的首选。“凡是到站上要开水的一定要保障,需要帮忙的都要帮。”这是陈清贵当副站长时给同志们提出的要求。
陈清贵在沱沱河运输站工作20多年来,小到几个螺丝、钢钉,给故障车送油、送饭,大到受灾牧区的抢险救援,他帮助过的人数不清,获得的站上、总站、公路局、运管局各种表彰奖状也数不清。
图为陈清贵(照片翻拍)
“在青藏线上干‘服务员’干了一辈子,工作条件是很艰苦,但我没怕过苦。1973年,一位交通厅领导沿途慰问时经过沱沱河运输站,曾对我说,‘好好干,做饭也是革命工作。’”陈清贵说:“我把这话记了一辈子。”(中国西藏网 特约通讯员/王国法 该文收录于《开拓者——西藏格尔木基地老一辈工作者走访记》,编发时有调整,图片源自原文配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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