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今年92岁。
她的退休工资是10600多元,每月交纳党费155元,而且每次都是她亲自去交。只有自己不在拉萨时才请组长帮着交,只要人在拉萨,就必须自己到离家3公里外的昌都驻拉萨办事处退休党支部交纳党费。女儿说,你年纪大了,可以转红包嘛。巴西老人说:“不!我入党时,就在心里发过誓,这是自己必须亲自做的,别人不能代劳,我心里才安然。”
图为巴西老人展示她的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
西藏历史上第一个女道班班长
她是西藏历史上的第一个女道班班长,是西藏自治区第二届党代会代表,1979年被授予全国三八红旗手称号。但是,那次她去拉萨参加颁奖会的时候,通麦发生大塌方,作为“公路人”的她也只得放弃公路,用古老的溜索桥渡到江那边。巴西老人告诉我们:“溜索为两根缆索相对架设。双根缆索一头高、一头低,由高岸向低岸滑,一溜而过,牲畜和货物过溜索,用皮绳捆牢,挂在缆索上,由岸上人拉拽绳索拖动。若人渡河,则设一篓斗,人坐其中。记得我们是两人坐一篓,耳旁是呼呼的风声和怒吼的水声,别的什么也记不清,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
她的勇敢和大胆,来自于贫困的出身,来自于生活的逼迫。
巴西是1933年生人,家里太穷,从小父母双双病亡。作为家中老大,她必须承担起一切责任。
她家里原有11亩地,要养活5个兄弟姐妹,加上领主的盘剥,日子可以说“见天愁三分”。
“领主是怎么剥削你们的?”
“说来令人心酸,第一,我们没有自己的土地,只能租用别人的地种田;第二,我们生活贫困,口粮不够,所以留不下种子粮。每年春天,只能向领主借用种子。这样一来,我们就失去了一切主动——因为种子是领主的,地是领主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到了秋天,如果收成好,领主要拿走一半粮食,如果收成不好,则全部被他据为己有,我们只有要饭一条路走了!”
解放军初来西藏时,谣言很多,说他们“吃人”,村里人都跑了,只有她一个人守护在此。她在路边偷偷看,闻到他们身上一种特殊的气味,“现在想起来应该是香皂味。他们从不惹人,规规矩矩。”时间长了,“老乡,老乡”地叫,慢慢地就开始接触了。“我把芫根拔出来让他们吃。他们很客气,也不吃。我才知道他们是我们穷人自己的队伍。”
图为巴西老人获得的全国三八红旗手奖章
一切顾虑打消后,巴西老人于1958年在昌都参加房建队的工作,1961年调到刚成立的昌都水泥厂工作。中间回去过一次,帮家里干活。“但我非常喜欢革命工作,1964年1月8日,又回到革命队伍中来,这次是到江达养护段第15道班工作,想着自己打小吃不饱、穿不暖,而江达县又是解放军‘进军西藏第一县’,我们一定要起模范带头作用,一定要好好工作。从此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交通岗位,离开我心爱的公路,直到退休。我当了10年班长,也是当时西藏第一个女道班班长,我为此感到骄傲。”巴西老人回忆,领导是很了解我的,其他人刚参加工作时工资是26.06元,我因为干活卖力,刚参加工作工资就是29元。
——我把道班当成了家,所以受了工伤也不会说。有一次,工人把修好的铁耙子拿给我看,他不小心举高了,砸在我嘴巴上,满嘴流血,把我几个门牙都砸掉了,但简单包扎了一下就继续投入工作。
——男的干啥我就干啥。开荒种菜、捡牛粪,义务给运输站兵站送菜送吃的。
——星期天也不闲着。别人休息了,我还在路上巡视,如果累得实在弯不下腰,我就用脚把路上的石子一个个踢下去,以防伤到车胎。
——年年是先进集体,年年是红旗班,年年是优秀个人,旗子和奖状挂满了墙面。
峥嵘岁月道班人
“巴西阿姨,听说当时的公路上并不太平。”
巴西老人直言:“我这里有个材料,西藏平叛前后,叛乱武装在川藏、青藏、黑昌公路线上,对养路段、道班、运输站和往来车队袭击55次,击坏汽车8辆,烧毁汽车2辆,拉萨至昌都的公路桥梁几乎全部被烧毁。交通民兵在自卫反击战斗中,英勇迎战,击败叛匪,赢得胜利。在反叛乱斗争中,公路交通部门有46名职工牺性,他们用鲜血和生命,保卫了国防公路运输线。例如我们老家附近的觉雍遭遇战:那是1956年9月,昌都运输总站汽车一队21辆汽车,满载着汽油、机油,随车乘客、警卫和司机共28人,从江达转运站出发去昌都。19日上午10时,在接近觉雍处突遭袭击,叛乱分子向车队进攻,左右两边山上机枪、步枪火力交加。车队人员向叛乱分子还击,先后击溃400多名叛乱分子,迫使叛匪撤出战地,战斗胜利结束。车队驾驶员高连祥、刘洪智等3人牺牲,7人负伤。还有草原英雄、索宗养护段工人布德也是我们道班人的杰出代表,我们为此感到自豪。”
“当时的道班设置是怎样的?”
巴西老人说:“康藏、青藏、中尼和拉亚公路建成通车后,每10公里设一个道班,养护工人在10人左右。当然我们这个道班始终没有满编,人员最多的时候也没有到两位数,但活儿得照样干。西藏平叛期间,公路通车里程增长较快。但大多数公路是紧急抢修通车或是急造公路,标准低,未设道班,听说是由各地区计经委雇民工进行季节性养护。‘七五’开始,国家对国道西藏境内段逐步进行改建。在青藏公路第二次改建时,每30至50公里设一工区(大道班),工人约30人。‘七五’至‘九五’期间,拉萨至贡嘎、贡嘎至泽当、中尼公路曲水至大竹卡、大竹卡至日喀则、川藏公路拉萨至林芝、滇藏公路邦达至昌都等公路改建后,均设置工区。2000年底,全区通车里程25300公里中,设养12468公里,设公路养护段(队)49个,工程队4个,道班(工区)669个,渡口2处。”
图为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授予巴西老人的证书
“当时的道房建设是怎样的?”
巴西老人告诉我,二十世纪50年代初期,一个道班10个工人只有一顶或两顶单帐篷或四面透光的木头棚子、一口锅。1960年后,有了简易房屋,他们睡地铺、通铺,蹲在地上吃饭,坐在铺上开会、学习。道班工人们的生活、工作条件极为艰苦。高原上水烧不开,饭煮不熟,有些地方还缺饮用水和燃料。1960年后,国家投资陆续修建养护工段房和道班房,是干打垒式的土坯墙、铁皮顶。中央召开第三次西藏工作座谈会后,由交通部发起全国交通系统为西藏养路工人“送温暖”活动,为西藏援建道班房156座,用上了电灯,安装了电视,西藏道班养护职工居住条件得到改善。
“你们的生活条件怎么样?”
老人的独生女儿巴永说:“父母因为工作忙,不方便带我们,因此设有道班工人托儿所。我记得托儿所里分发一种发黄的馒头。因为托儿所建在远离道班的村庄里,村里的半大孩子们也饿呀,惦记着这个诱人的馒头,因此常常用‘东道主’的优势过来‘看我们’,远离父母的孩子们非常懂事,很知趣地自己吃一半,给村里的孩子分一半。”
由于卫生条件差,巴永头上身上都是虱子,母亲来看她,把一盆汽油浇在她头上,汽油的强刺激性使虱子、虱卵纷纷从头发缝里沿着耳廓、额头滚滚而下,再用温水一洗,“脑袋算暂时干净了。”
父母实在想她们时,就会请每周通一班的德格县邮车和来来往往的军车司机,把孩子们捎到道班来,那是她们最高兴的事情。
退休后,女儿带着巴西老人去了五台山、九华山、峨眉山,但老人最希望去的是革命圣地延安。
巴西老人说:“女儿真的带我去了延安,看到毛主席和朱总司令住过的窑洞,反观延安今日的巨大变化,我哭了!今年我92岁,年龄也大了,但身体很好。姐妹们说‘你长年辛苦修路,帮助别人,积下了福德,所以一定会健康长寿。’我,特别高兴!”(原文刊载于《中国西藏》汉文版杂志2024年第6期 文、图/索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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