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北故事】留在心中的歌:藏北“高原红”悄然变少了
近年来,我作为北京建藏援藏工作者协会的一名志愿者,在向藏北牧民发放高原捡拾车活动中,惊喜地看到藏北姑娘脸颊上所留驻的“高原红”悄然变少,显得愈发美丽了。
以往,人们一提到西藏,一提到藏北高原,就会想到当地人红扑扑的脸蛋。慢慢地,高原红开始承载越来越多的寓意,成为藏族姑娘纯洁、无瑕、美丽动人的符号。
这是藏北尼玛县一位牧女脸颊上的“高原红”印记(唐召明2001年摄)
这种“高原红”,也叫红血丝。这是因缺氧环境和强烈紫外线辐射,在年轻姑娘脸颊上留驻的“胭脂”。特别是在藏北高原生活久了,不管是藏族,还是汉族,脸颊上都会留下这一时难以去除的“胭脂”。
据了解,在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的藏北高原,由于含氧量仅为海平面的一半,致使人的皮肤吸氧不足;又因细胞缺氧,致使红细胞数量相对增加。具体说,就是人的脸颊因长期缺少足够的氧气会使细胞内缺氧。这样,一个红细胞就会携带一个氧分子,人体会自动增加红细胞以适应自身对氧气的需求,脸上也就多了红色素。加上早晚温差大、太阳紫外线辐射强烈,遇冷遇热、阳光直射脸上的原因,也就形成了人们常说的“高原红”。
在现代医学上,高原红被列入“毛细血管扩张症”范畴,传统中医将其列入斑的范畴(一般称之为红斑),目前更多的人将它称之为“红血丝”。
2009年盛夏,我在新开业的藏北双湖特别区(现双湖县)“靓丽日化”小店看到,此店货架上所摆放的化妆品种类繁多,琳琅满目,让我这位20多年来、数次看到双湖发展变化的见证人,甚是惊喜不已!
这是新开业的藏北双湖特别区(现双湖县)“靓丽日化”小店。该店货架上摆满了所销售的包括护肤品在内的各种化妆日用品,货架下是顺便销售的衣物。这位湖南籍女青年高中毕业后,来到这里帮助父母一起开店经营化妆日用品(唐召明2009年摄)
来自湖南鱼米之乡的店主张女士告诉我,她和丈夫2008年1月在这里开办了第一家“家家乐超市”后,看到这里包括护肤品一类的化妆品十分畅销,便新开办了第二家“靓丽日化”商店,并让高中刚毕业的女儿来经营。
这位不愿透露名字的张女士说:“现在生活条件好了,这里的藏族汉族姑娘,都愿意购买‘美颜’化妆品,一点也不逊色于大城市的女性。”
过去的一年,张女士和丈夫像候鸟一样“夏来冬去”,仅一个夏天在超市所经营的化妆品等商品所挣来的钱,远比在湖南家乡开店一年挣的还要多。
曾在北京外国语大学读书多年的藏北那曲市干部玉珍说,现在西藏不少人走出高原到内地学习工作,许多学生像她一样在西藏读小学后就考到内地去上学,生活习惯、爱美之心也随之发生了很大变化。她们使用美容护肤品来保护脸颊皮肤已是日常不可或缺的内容。
这是如今没有了“高原红”,面若桃花的藏北班戈县女青年(唐召明2015年5月21日)
藏北姑娘“高原红”变少了,随之而起的凝脂、面若桃花的姑娘变多了,这与人们的生活习惯、生活条件等发生变化有不小的关系。
以前人们喜欢在太阳底下暴晒吸取阳光的温暖,那时人们并不了解高原阳光的紫外线是非常强烈的。随着人们对科学文化的了解越来越多,也就更多地懂得如何保护好自己,现在已经很少有人长时间暴晒在阳光下了。
这是藏北申扎县申扎镇三村戴着防晒口罩和围巾挤牦牛奶的青年牧女(唐召明2009年夏摄)
我在藏北草原看到,牧女们现在外出都喜欢戴帽子或头巾及戴口罩,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大眼睛,脸上不再无限度地接受高原强烈阳光的辐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藏北女性又是如何护肤的呢?
这是藏北尼玛县文部乡过去使用牦牛奶来保护皮肤的藏族妇女(唐召明2001年摄)
据介绍,那时流传于西藏的护肤膏,藏语叫“堆加”。虽然它也能保护藏族妇女脸上的皮肤,但制作起来十分烦琐,使用起来也很不方便。
“堆加”原料主要是用茶叶、蜂蜜、红糖、酥油等,加入牛奶或奶渣水浸泡调制而成。茶叶里有叶绿素、维生素,牛奶、酥油、蜂蜜有滋润皮肤的作用。用它们调制的护肤膏,主要有防晒的特殊功能。
这种黑色的护肤膏使用时取少许放入碗中,再加几滴水搅拌,除眼圈和嘴唇之外,满面化妆成乌黑,并且数日都不卸,时隔几日还要“加妆”。日积月累形成乌膏“面具”。长时间上妆不卸的妇女,每逢节假日会洗掉脸上的药膏,故使“卸妆”后的皮肤又白又嫩、红里透白。
我在藏北申扎县下过乡,曾见到牧女使用类似的、藏语称“木子”的护肤膏。它由草本植物经粉碎,与红糖、牛奶搅拌成糊状涂抹在脸上保护皮肤,乍看起来像是唱戏的“黑花脸”。
生活在“世界屋脊之屋脊”的藏北女性,也有着爱美之心。可高原刺骨的寒气、弥漫的风沙、强烈的紫外线辐射等大自然合力催打着她们那如花般娇嫩的面容。即使这样,她们在这恶劣的生活环境中,也是尽可能地争取有限条件,使用自制护肤品来留住她们的青春。
这是在藏北首府那曲镇举办的草原赛马盛会上,如今没有了“高原红”的藏族妇女在跳大型“锅庄舞”(唐召明2013年8月10日摄)
现在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随着生活水平的逐步改善,加上便捷的交通物流及各种护肤品的大量出现,给人们护肤提供了极大的方便,藏北“高原红”也就悄然变少了。
说起过去的“高原红”,我有这样一个感人的故事。
那是2019年,我整理出一张以前的照片,并将它发在了微信朋友圈。这是一张草原小姐妹的照片。她们脸颊上有着“高原红”的深深印记。一经发布,便赢得无数人点赞,有人建议我应该寻找当年的小姐妹,了解下她们现在的情况。
于是,我请藏北尼玛县兽防站次仁石达等朋友帮忙寻找。没想到半月后就有了回复,次仁石达高兴地打来电话说,“你让帮找的小姐妹找到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原来,照片里的大女孩索珠曾是次仁石达在尼玛县小学的同班同学。于是,便引出了这段30年前的故事。
这是藏北文部办事处(现尼玛县)卓瓦乡的草原小姐妹。她们脸颊上有着“高原红”的深深印记(唐召明1989年冬摄)
那是1989年岁末最后几天,我随藏北那曲地区(现那曲市)基层政权建设工作现场会“访问团”来到文部办事处(现尼玛县)参观。来到卓瓦乡时,我眼前突然一亮:在雪地上玩耍的草原小姐妹,三五岁的样子,身着五彩羔皮藏袍,扎着羊角小辫,脸颊上印刻着深紫色“高原红”。那是草原上一道最美丽的风景线,我不由得按动手中相机快门……
30年过去,我在整理以前的照片时,终于找到这张一直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的瞬间。
当年的小姐妹,大的名叫索珠,毕业于藏北那曲地区中等职业技术学校,目前在那曲市巴青县兽防站工作;小的名叫白玛拉姆,毕业于湖南女子大学,目前在藏北那曲市尼玛县组织部工作。两人都是共产党员,都建立了幸福美满的家庭。
这是唐召明在拉萨采访为女儿治病的白玛拉姆一家。白玛拉姆是唐召明30年前所拍摄“高原红”草原小姐妹照片中的妹妹(唐召明提供,2019年9月22日摄)
2019年盛夏,我作为北京建藏援藏工作者协会志愿者来藏北向牧民群众发放高原捡拾车,在拉萨凑巧见到带4岁女儿来看病的白玛拉姆夫妇。
脸颊上早已消退“高原红”的白玛拉姆兴奋地说,“没想到,我和姐姐还有小时候的照片,太珍贵了!因为它不仅见证了我们的成长,更见证了西藏30年所发生的巨大变化。”
这是藏北申扎县一位出行的牧女,使用红颜料在脸颊涂上圆圆的“高原红”,来作为美的印记(唐召明1991年摄)
过去,被藏北人当作太阳馈赠礼物的“高原红”,现已深深印刻在人们的记忆之中。在藏北申扎县等地,我几次见到出行的牧女,特意在脸上用红颜料涂抹上圆圆的“高原红”,作为脸颊上的另外一种美丽来保留“高原红”文化。
如今,藏北“高原红”悄然变少了。这是时代的新变化,更是藏北人民生活的巨大变化啊!(中国西藏网 文、图/唐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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