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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的“天禄琳琅”藏书 80后跟着60后修好了

发布时间:2022-01-18 15:52:00来源: 中国青年报

  1月7日,国家图书馆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历时8年之久的馆藏清宫“天禄琳琅”修复项目取得圆满成功,正式结项。

  也许还有人不清楚,什么是“天禄琳琅”?是书。那是一本书、一套书还是一屋子书?和很多清宫戏一样,故事要从乾隆说起。

  中国古代皇家一直有收藏书和整理书的传统,这在清乾隆时期达到鼎盛。这一时期的宫廷藏书,不仅数量蔚为可观,品质也超越前朝。毕竟,对“十全老人”来说,书也得藏全。于是,乾隆在其即位第九年(1744),谕令诸臣择选内府秘藏书之精善者,在紫禁城中的昭仁殿设架庋藏,并御笔题写“天禄琳琅”匾额,高悬于殿内。

  这,就是“天禄琳琅”的由来。

  其实在清宫中,藏书之所并非只昭仁殿一处,内阁大库、文渊阁、摛藻堂、乾清宫、养心殿、武英殿、舆图房、方略馆等处都各有藏书。而“天禄琳琅”的特别之处在于,是乾隆将各处藏书中宋、金、元、明版旧书进行择选,掇之菁华而成。此后,乾隆四十年(1775),大学士于敏中等人奉敕整理、鉴定“天禄琳琅”所藏之书,并编成《钦定天禄琳琅书目》十卷,著录图书429部。

  无论《永乐大典》还是《四库全书》,这些大众熟悉名字的典籍,在数百年的历史中总是经历各种天灾人祸,“天禄琳琅”也没有躲过这个“规律”。

  对古籍来说,天灾,往往是火灾。嘉庆二年(1797)十月,乾清宫大火,连同配殿昭仁殿皆成废墟。火灾过后,殿内所藏书籍亦不知下落,清史档案中并未记载“天禄琳琅”藏书被毁情况。直至1925年,清室善后委员会清点昭仁殿时,也未见一册《钦定天禄琳琅书目》著录书,因而推测这场灾难已将“天禄琳琅”悉数焚毁。

  火灾过后,已是太上皇的乾隆谕旨重建乾清宫。同时,曾领衔主编《钦定天禄琳琅书目》的彭元瑞奉敕再度编纂《钦定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宫中各处善本再次被集中挑选,而后整理汇集藏于昭仁殿,仍用“天禄琳琅”之名。

  这一次编写书目为二十卷,用时仅7个月,于嘉庆三年夏日编成,共收录善本664部。彭元瑞于《钦定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卷末记:“《前编》宋、元、明外,仅金刻一种;《后编》则宋、辽、金、元、明五朝俱全。”

  天灾难料,“天禄琳琅”尚能重生,但近代中国的危如累卵,让古籍与家国命运一般浮沉难测。

  自清同治年间,朝廷开始将宫中修缮不及的藏书送出宫外,由书肆代为修复装潢。这期间,就有宫内办事者监守自盗,致使内府藏书流失,也开始形成“皇家-民间”的藏书交易市场,不少宫廷藏本流入私人藏书家手中。

  到了清末,昭仁殿所存“天禄琳琅”已不足半数,原因有三:一是溥仪借赏赐伴读的名义运出宫外;二是臣子借溥仪退位之机巧取偷换;三是溥仪赏赐大臣。

  伪满时期,溥仪曾将几十部“天禄琳琅”藏书变卖折现,其余的跟随其运至长春“小白楼”。储藏条件简陋,加上溥仪自己对藏书不以为意,许多藏书在长达14年的时间里,竟然没有采取任何防潮、防蛀措施,发生霉烂、蛀蚀、残缺。日本投降前夕,在溥仪逃离长春之时,这批藏书经历了周边人员的哄抢,其中一部分再次流入市场。剩余藏书几经辗转,最终运回故宫博物院。

  抗日战争时期,尚存故宫的部分“天禄琳琅”藏书,跟随宫中其他珍贵文物一起南迁,其过程之艰难无需赘述。抗战胜利后,这批藏书又迁至台湾。

  新中国成立之初,政府大力支持,散佚的“天禄琳琅”珍本不少收归公藏。故宫博物院所藏“天禄琳琅”205部全部移交北京图书馆(国家图书馆前身)善本特藏部。直到20世纪50年代,颠沛流离的“天禄琳琅”才终于安顿下来。

  国家图书馆古籍馆副馆长陈红彦介绍,国家图书馆现藏“天禄琳琅”279部,其中宋、元刻本占比较大,并且保存着《钦定天禄琳琅书目后编》中最为珍贵的大部分古籍。

  由于“天禄琳琅”书中不乏破损严重的情况,于是很长时间都作为未编书进行保管。直到2013年4-6月,国图古籍馆才完成了未编“天禄琳琅”古籍的编目,并在编目中对该书进行了破损状况初步调查。

  调查结果可谓触目惊心:馆藏270余部、3500余册古籍中,约10%即300余册存在严重的纸张糟朽、絮化、粘连、装帧解体等问题,按部颁标准,属一级破损,急需抢救性修复。

  尽管国图的善本库房已经有了良好的恒温恒湿条件,但残损书籍中所携带的霉菌以及絮化、粘连等纸张病害情况,随着时间推移也会愈加严重。

  2007年,国务院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古籍保护工作的意见》,正式实施“中华古籍保护计划”,这是我国历史上首次由政府主持的全国性古籍保护工程。2013年6月8日,原文化部在国家图书馆挂牌设立“国家级古籍修复技艺传习中心”,在开展古籍修复的同时以师带徒方式传习修复技艺,培养古籍修复人才。也是在这一年,馆藏“天禄琳琅”编目和破损调查完成,同年8月,“天禄琳琅”修复项目启动。

  修复的过程也是培养人才的过程。由于历史原因,国家图书馆古籍修复人员在年龄上存在断层,年龄段从60后直接跨越到80后。年轻人多为硕士研究生毕业,有一定理论基础和研究能力。他们在具有35年以上修复经验的专家们的示范带动下,面对“天禄琳琅”这样的“顶级教材”,在实践中掌握了相对全面的技能,并同期开展研究。

  “天禄琳琅”修复项目是国家图书馆继“敦煌遗书”、《赵城金藏》之后的又一“重任”,不但体量大,而且难度大。每一册藏书的共同特征是珍贵,不同之处是“破得各有千秋”,修复方案无法一概而论,需要对每一册书进行“个性化”定制。

  国家图书馆古籍馆青年修复师崔志宾介绍,“天禄琳琅”还有一个显著特征,就是大多数藏书中都可见前人修复的痕迹。在“整旧如旧”的指导原则下,修复者面临一个新的问题——保留还是清除这些“后来者”的遗存?经过反复探讨,他们最终决定,对不影响书籍当下乃至未来的使用质量和保存寿命的情形,严格维护历史遗存,为后人留下客观实证。

  但也有一些特殊案例,比如,前人曾以“连补带衬”等不当方式进行修复,造成书叶纸张褶皱、板结、粘连,《班马字类》《孟子音义》等古籍就存在这种情况。前人的操作痕迹并不利于古籍保护,本次修复就进行了整改,不是死板照搬“整旧如旧、最少干预”等原则,而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目标是尽量延长古籍的保存时间。

  8年过去了,“天禄琳琅”修复完成,相关展览即将举办,相关成果即将出版。我们已经不知道这些古籍善本在千百年的岁月中,经过了多少战乱离合,历经多少代人的保存与修复,才得以旧貌新颜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但只要今天的年轻人还能觉得——这是在修“自己”的东西、这是在与“自家”文化交流,那么,就文脉不绝。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蒋肖斌 来源:中国青年报

(责编: 常邦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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